夜半时分,鹿黎翻了个身,半边被子滑落,露出裹满纱布新伤盖旧伤的后背。

她的眉,微微蹙着,似乎在梦里也有沉重的心事。

一双手为她拉上被子,坐了些时辰,长长的叹息后,消失不见。

第二日一早,鹿黎被院子里淅淅索索的走动声与说话声吵醒,她才想起来,昨日救了几个小朋友。

日上三竿,太阳照进来暖洋洋的,她长长伸个懒腰,刨了刨鸡窝似的脑袋,别见枕头边上的东西,有一瞬间的呆滞,跳将起来:“蠢货!白痴!混账!”

她火急火燎随意套了件衣裳跑出门,一脚踢开寅离房间,里面被子床单整整齐齐,不染纤尘,仿佛从来没人住过一般。

她拉开乾坤袋,里面几十支鹿角果然已不见。

她回转回去,拿了那两样东西,一边喊一边越出阵法消失不见:“你们别出去!我去去就回!”

几个孩子茫然无措,却哪里还找得到她人。

她不知为何星力完全恢复了,缩地成寸,跑的飞快,深怕撵不上那个混账。

但是再快,也不及那个人快!

大晏此时是深夜,明泰帝在灯火下阅览军报,这几年,她又苍老了些,两个宛如鱼泡的眼袋聋拉着,让人忍不住担心是不是要掉在地上。

灯火摇曳,有宫人端上几盏夜宵,默默退了出去。

前方有捷报,也有不好的消息,她面容时不时变换着颜色,又看了些许时辰,明泰帝放下折子,凝神思考,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,许久终于提笔开始批阅。

夜已深,也有些寒凉!

男子坐在她下首,就那样深深凝视着她,仿佛要将她刻进心底。

他还是那身白袍,只是今日不再随意披散着长发,用一根白玉簪挽了,垂着一个高高的马尾,看起来颇有些隆重之感。

时间一点点过去,窗外的夜色淡了些,逐渐麻麻亮,清晨来临。

“写好了吗?”,男子轻轻问道。

明泰帝身形一颤,缓缓望向下首男子也不知他看了多久,居然一直未曾发现他的存在!

她双目如电,墨色沉沉,道:“你还敢来?”

男子失笑道:“不是敢不敢,我想来!”

明泰帝的声音微微提高了些:“你的伤都好了?”

男子摇摇头,他皮肤苍白,看着有些病气。

他拉开胸口,赫然一个巨洞,边缘光滑完整渗着血,隐约能见着内里发黑的脏腑,巨洞将他整个胸膛占据了一半,他合上衣服,漫不经心道:“不,我快死了!”

明泰帝拿笔的手微微有些抖:“要死,不好好死!”

男子低低笑着,一时岔了气,猛然咳了起来,剧烈的咳,几乎停不下来。

缓和了好久,他才喘过气来,拿出一本册子,扔在帝王桌前:“我要死了,所以来带你走!总不能,我们一家四口,只有我下去陪着老头吧?那他多孤单?”

听起那人,明泰帝心绪终于有些难平,握笔的手紧了紧,似乎是为了说服什么,厉声道:“孽障!当年我放你一条生路,两年前再放你一次,你倒要如何?”

男子看着她,神情有些怜悯同情,他站起身来,缓缓度步打量御书房,就像在自己家溜达:“您要说我忘恩负义到底是谁忘恩负义”

他拿起书架上一只青花古瓶,往地上随手一抛,古瓶落地生花:“这个不是你的!”

他又拿了一只瓶子,同样往地上一扔:“这个也不是你的!”

他一边走一边摔,嘴里喋喋不休,不多时,御书房就跟遭了大劫一般凌乱破碎:“这些都不是你的!”

他转过身,看着被气的脸色发青的明泰帝,缓缓笑了,指着御书房上那把墨色长椅,眼神陡然变得凌厉恶毒,彷如九幽下索命的怨鬼:“那个位置,也不是你的!”

明泰帝如遭雷击跌坐在椅子上,脑海中恍恍惚惚想起一些往事,她闭上眼,良久叹道:“你为了你个人的私欲,要置天下人不顾?在隶人魔族与人族大战的紧要关头?这就是你从他那里继承的意志?”

青年男子神情数变:“是我思虑不周”

他略微迟疑,明泰帝有些安心,却不料他说着说着神情就变了,爆发出一阵狂笑:“哈哈哈哈哈哈哈!你以为我会这么想?”

这些事没有哪一件好笑,可他笑的直不起身,笑的眼泪都出来,笑的再次咳嗽起来,笑的吐了血!

“哈哈哈哈哈!你太低估我杀你的决心,也太高估你自己的重要性!”

“你我都死了,牧千秋自然会继承大宝!你不过就是个活在牌位上的先帝!就像老头死了,大家都喊他先帝一般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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